06

惜春不觉归来晚 ⊙郑学富 文/供图 2023年04月21日

仇英《春游晚归图》

南宋诗人赵葵有诗云:“一抹轻烟隔小桥,新篁摇翠两三梢。惜春不觉归来晚,花压重门带月敲。”描写了外出踏青者因贪恋大自然的春色美景而归来已晚的情形。明代画家仇英的《春游晚归图》则形象地表达了这一诗意。此画没有刻意正面渲染春游踏青的喧闹场景,而是选择“归来晚”这一细节来表达春游的兴致之高,甚至忘了归程,可谓构思巧妙。

踏青春游习俗在我国由来已久,它是人们向往自然、寄情山水的一种方式。先秦时就已有之,唐朝时已成为一种时尚。《秦中岁时记》记载:“唐上巳日,赐宴曲江,都人于江头禊饮,践踏青草,曰踏青。”杜甫有“江边踏青罢,回首见旌旗”的诗句;孟浩然有“岁岁春草生,踏青二三月”的吟诵;白居易甚至说:“逢春不游乐,但恐是痴人”。宋代踏青之俗更盛。孟元老在《东京梦华录》中描写道:“四野如市,往往就芳树之下,或园圃之间,罗列杯盘,互相劝酬,都城之歌儿舞女,遍满园亭,抵暮而归。”北宋程颢的《郊行即事》描写了人们尽情游赏踏青的情景:“芳原绿野恣行时,春入遥山碧四围。兴逐乱红穿柳巷,困临流水坐苔矶。莫辞盏酒十分劝,只恐风花一片飞。况是清明好天气,不妨游衍莫忘归。”天下第一行书《兰亭序》就诞生于文人雅士春游祓禊之中。画家也把踏青春游作为绘画题材,留下许多画作,仇英的《春游晚归图》就是一幅游春题材的绘画佳作。

《春游晚归图》,绢本,设色,纵145.5厘米,横76.5厘米,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。画面描绘在暮色苍茫之中主仆四人春游晚归的情景,人物神情生动,刻画得栩栩如生。一年龄稍大的仆人挽着裤脚,手拄拐棍,先至家门扣门;主人头顶斗笠,身着长袍,长须飘髯,骑在马上缓缓而行,意犹未尽,好像还沉浸在春游的快乐之中;其后有童仆二人紧紧跟随,居后的一童手持拐棍、担着酒坛和书箱,由此可见主人春游之雅兴:读书、抚琴、饮酒,兴趣盎然。居前的另一童携琴回头,二童正在兴致勃勃地交谈,或是交流此次春游的趣闻轶事、心得体会。

此画画面不算太大,但景界开阔,有咫尺千里之妙,在环境描绘和气氛的营造上也是独具匠心,突出晚归的主题。远山如黛,峰峦叠嶂,笼罩在暮色迷蒙之中,山下的树林也被云烟遮掩,时隐时现。画家用淡墨复笔画树干边缘而不皴树皮,远山也不施皴擦,只以湿笔淡墨和螺青衬染以喻暮色霭霭,景物迷蒙。近景描绘细致入微,杨柳挺拔、虬曲苍劲,枝叶繁茂、葱绿苍翠,绿树掩映之下的院落豪华气派、灰瓦翘脊、石墙整齐、院墙内外鲜花盛开,一看主人便是有生活情趣者。一条溪流自左流出,曲折环绕,波纹涟漪,其上修建一座精致的小桥。岸上坡石嶙峋,矮竹灌丛,桃树盘虬卧龙、鲜花争艳。此幅构图简明开朗,用笔细致精密,设色雅丽,生活气息浓郁。

仇英,字实父,号十洲,原籍江苏太仓,后移居苏州。他出身寒门,幼年失学,曾习漆工,后拜师周臣,成为画家。仇英博采众长,集前人之大成,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。山水、花卉、界画、人物、仕女无所不能,既工设色,又善水墨、白描,能运用多种笔法表现不同的对象。人物造型准确,概括力强,形象秀美,线条流畅。时人把他与周臣、唐寅誉称为院派三大家;后人又把他与沈周、文徵明、唐寅并称为“明四家”。仇英特擅临摹,据《墨缘汇观录》记载,仇英摹古之作皆不署款,《春游晚归图》即无作者名款,仅于左下方钤“十洲”印一方,可能是临摹前人之作。据有人考证,此画与明代戴进所作《春游晚归图》取意颇近,但就笔墨的简约,设色的灵巧,以及画面气氛的营造而言,又有自己的风格和创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