▱宋阿芬

“爆竹声中一岁除，春风送暖入屠苏。”春节是最隆重的传统节日，除旧迎新，点燃爆竹，饮屠苏酒，一家人其乐融融，谈笑风生，在敬酒中祝彼此健康吉祥，幸福快乐，这已然是我们中国人过年的一种习俗。

我的家乡，一年四季吃着粗茶淡饭，基本不喝酒，除了婚嫁喜庆的酒席上喝一两杯。但除夕晚上“围炉”时，桌上必定是有酒的，母亲说桌上有酒，常喝常有，吃年夜饭时，大人会喝点糯米酒，小孩不敢喝酒，则用筷子在杯中蘸点酒水放置舌尖，沾一点喜庆，迎福纳祥。然后小孩就大快朵颐地喝起饮料，以饮料代替酒，全家举杯同庆，庆祝一年来辛勤劳作五谷丰登，年年有余，幸福安康。

不记得是什么时候，村里有了好几家酿酒的小酒坊，家乡话说“熬酒”。邻居的好几位叔婶“熬”起酒来，酒香袅袅，十里飘香。家乡人最常酿的就是糯米酒和红曲酒了，酿红曲酒要经过十几道工艺，洗米、泡米、蒸米、翻酒、发酵等，温度、配料比例等非常考究。大姐成家后也酿起酒来，总会带来母亲爱喝的红曲酒。过年喝红曲酒红火喜庆，红褐色的酒，红在杯里，酒色可人，芳香醇厚，浅浅地喝一口，丝丝缕缕的酒香，甜在心头，回味久长。我生女儿、儿子时，喝了不少红曲酒。在家乡，妇女生育休养一个月不出房门，俗称“做月里”，这个月必喝红曲酒，每天一只土鸡，都用红曲酒炖煮。据《本草纲目》记载，红曲主治消食活血化瘀，有养血健脾暖胃等功效。婆婆用红曲酒炖鸡，那种味道，香气扑鼻，酒味醇厚，入喉清冽甘甜，甜而柔爽，确实好喝。红曲酒的酒香如亲情般绵软悠长，弥漫着淡淡的乡愁记忆。

和酒有关的青春往事，回想起来应该是和同学一起喝的啤酒吧。当时青春年少，意气风发，小镇各个村庄都有属于自己的节日，家乡人称为“闹热”。每逢“闹热”，同学们呼朋唤友，成群结队地去同学家聚会吃酒席，我们常说“吃桌”。当时说了什么，吃了什么，已经记不清了，但同学们喝啤酒时潇洒的模样清晰印在记忆深处。同学们干杯吹瓶，金黄的酒色，微微的白色泡沫，流淌出青春的激情与欢腾。懵懂的青春，纯粹不造作，那是一场有关青春的定义，只问快与乐，不问对与错，即使忧伤也是甜美灿烂的，如电影台词所言：“爱你所爱，行你所行，听从你心，无问西东。”在最美的青春年华，喝一瓶啤酒，清凉甘甜，略带一丝苦涩，那是麦香的味道，更是青春的味道！

工作后很少喝酒。偶尔朋友聚会，在宴请中，朋友们推杯换盏，觥筹交错，享受美酒。看到酒量好的朋友“我干了，你随意”的那份豪爽；看到借酒消愁愁更愁的忧伤；也看到借酒抒情的那份愉悦……如今人到中年，生活喜欢删繁就简，简简单单。偶尔，三五好友聚在一起，小菜几碟，小酌几杯，其乐陶陶，足矣！酒能烘托气氛，增添乐趣，杯盏之间真情流露，彼此倾诉自己生活中的酸甜苦辣，悲欢离合，放松心情，权当是人生驿站的小憩。红酒，诱人的宝石红，入口丝滑酸甜；洋酒，迷人的琥珀色，口感丰富宽阔；白酒，微黄清澈，芳香扑鼻，抿一口甘醇柔润。朋友说，喝酒是一种氛围，一种心情，她并非爱喝酒, 是爱上喝酒的感觉，端起酒杯，轻轻晃动酒杯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酒香，轻啜一小口，悠然滑过舌尖，软润过喉，缠绕在唇齿间的酒香伴着回甘，飘飘渺渺，意味深长。然后慢慢地喝，把酒和心事点点滴滴地喝下去，所有的人间潇洒和不值得都化在酒中，酣畅淋漓。诚然，人到中年，心灵深处多了生命的沧桑感和厚重感，面对生活的种种错位而诧异、惆怅，喝点小酒，自我疗愈，怡情怡心，品人生百味，何尝不是一种阅历，一种心境？

“自古文人爱美酒，诗文伴酒传千秋。”酒与文人似乎结下了不解之缘，有人戏谑，酒是作家的第二血液，当作家与酒相遇，能激发创作灵感，笔下便流淌出一个个生动而鲜活的故事。因为我偶尔写一点随笔，朋友就好奇地问是否也如文人雅士一样酒后写作。我哑然失笑，我不擅长喝酒，但却爱闻酒香，就如我不会唱歌，却爱听歌一样陶醉其中，感受岁月静好。闲暇之际翻开古诗集，在中国诗酒文化中细细品尝，那些飘着酒香的诗词浸润着酒的醇厚，李白斗酒诗百篇，苏轼把酒问青天……酒与诗碰撞出了绚烂的火花，流淌着酒的清香，隔着诗行，浅斟低酌，反复回味：“莫笑农家腊酒浑，丰年留客足鸡豚”的热情好客；“劝君更尽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”的深情惜别；“我有一瓢酒，可以慰风尘”的自我聊慰；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的美好祝福……

过年了，品诗中之酒也好，饮生活之酒也罢，小酌怡情，如《菜根谭》所言“花看半开，酒饮微醺”方是妙不可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