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厦大附中 高二一班 林兆丰

初中时爱踢点球，虽然不稳，但总抢着来。逞英雄，图刺激，也长威风。

我点球拧着股劲，膝盖都出问题了，踢五人场落下的毛病，但改不了。说好听叫抽射，客观说就一个字——蒙。蒙进了是重炮，是脚力大，是卡洛斯，喝彩少不了。多数时候是“飞机”，无影无踪。球门后几十米处是厕所，这一飞可不得了。最糟糕的是，日子久了，点球点的白圆片也被一并踢了起来。球可以不捡，点球点不行。这是门面，是十几岁男生要命的尊严，马虎不得。它在那儿搁着，你的心就安稳，十二码就定下来，你和梦想的距离就定下来。像是到北京，两个多小时飞机，就那么定下来。过了这一程，你能见长城，见天安门，见清华北大。

去年市赛，拖到点球大战。或许是上高中变谨慎了，会权衡了，知道自己不稳，不该上。总之是怂了，认输了，缩后头了，留了遗憾。放假时回了初中学校，点球点终究还是丢了。剩个坑，刚能绊倒人。我抹点旁边的草铺上去，默默走开。

我家离学校不到三百米，在操场就能望得到，是那排房最靠外的一幢。球踢得晚，学校熄灯了，家里黄黄的，暖暖的，溢出幸福来。我爸常抱怨，冬天风刮得凶，后头那房怎么不快点盖起来。我妈就说，房子盖起来，你宝贝儿子在学校怎么看见家。

我离家求学一年半了，房子还没盖起来。

学校的足球场比过去小了点。我笃定。我妈说，听过人老了缩水，球场怎么能变小，是你个儿高了，看啥都嫌小。我说，我在这儿踢了三年球，每根草多长多短都记得，错不了。我妈提醒我，你毕业那年夏天，球场换了草。

时间不只改变自己，还改变空间。最重要的是，它改变了我们。除了六点半在操场飞奔的少年，还留下一些没有结尾甚至没有发展只剩开端的故事，你又能说些什么呢？在时间里，你无能为力。你又怎能确保在几十年后仍能清晰记起这一切，在看到那个消失的点球点时。

荷花谢了，落满一整个夏天。我妈有些恍惚：回来没几天，你就又要上学了。

离开家那天，校车上，家乡背对我奔驰而去，变成一个点，晕在纸上，散开了，渐渐就没了影。我好像想起些什么，又好像什么都未曾想起。

上了高速，才发觉这次又忘。

（指导老师：陈晓华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