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澈的水面投射出几片的云彩,几只鲤鱼在其间跳动,仿若一幅水彩画,灵动鲜活。置于几百年前,这也是客家人智慧的体现。生存无危方有生活可谈,井水是否安全可用看当中鲤鱼便知。客家人定居于此摆脱远方的战乱,也要躲避山匪的破坏,生存安全是客家人任何时刻最基本的追求,这在土楼大门构造上也可见一斑。和贵楼大门门板取材于耐火的“咬冬木”,厚达10多厘米,门梁上方设有三个灌水道,若遇盗匪用火攻门可从二楼往下灌水灭火。细看底层并无窗户,二层也只有一条不足20厘米的通风小缝,三至五层窗洞也是内大外小。可见,大门一关便是一方高枕无忧的小天地。
打从土楼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,简氏后人更用心呵护先辈留下的宝贵财富,游客已无机会大批量上楼参观。征求主人同意,我有幸上楼走一遭。上至顶层,透过方寸窗洞向外望去,是一座形似笔架的小山,当地人称其“笔架山”。原以为这又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一问才知山上尖峰是简氏族人历经3年时间用畚箕担土一担一担堆积而成的,他们认为这样可使楼里人丁兴旺,人才辈出。对文化的渴求,对家族荣耀的美好期盼早已融入简氏后人的血液。也难怪楼内悬挂那么多布满历史尘埃的牌匾。“进士”牌的主人名叫简逢泰,12岁中了进士,后官至工部屯田司主事、两广分巡道;另有两块“兴学敬教”“兴学利侨”匾牌。
出了土楼,用手抚摸粗糙的墙体,有些已是凹陷不平,斑驳的表面清晰可见修补的痕迹。一问才知道,1864年太平天国陷落后,和贵楼楼内房子被烧了一大半,楼外墙也严重烧裂倒塌,直到第三年才重修复原。如今,又过百余春秋,历经风雨依然古朴厚重、沉稳坚固。后人常说土楼由生土、糯米、红糖混合夯筑而成,物资匮乏的年代里糯米、红糖如此奢华的取材着实有待考证,但生土定是不假。生土建造,看似原始却远超今日任何环保材料,没有丝毫污染;竹片作为墙中拉筋,似乎落后,其实古人早就明白钢筋的重要性;夹板作为建筑工具,或许简陋,但已是科学建筑又不是艺术性的最好体现。方寸天地,一石一土,处处彰显着客家人的自信。
世界之大,唯有闽南才有土楼如此奇特的建筑。土楼众多,仅有和贵楼如此不凡的一处。与其说和贵楼是建筑史上的奇葩,还不如说是一幅绚丽的画、隽永的诗、沁心的歌。画里,是一群中原男子携妻带子,栉风沐雨,躲避贼寇,绘制出以和为贵的家族蓝景。诗里,有你伸手可摸的历史,一束天光直射楼内,只要你愿意,便可牵起古人智慧的手,来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歌里,是咚咚作响的楼板声,还有少女卷起裤腿坐于溪边岩石上,听溪水拍足,鸟叫蝉鸣。
开春了,不远处的稻田里焕发出了生机,在卵石垒制的古道上拉出一道耀眼的光,在夕阳的余晖中,闪烁出历史的靓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