⊙黑王辉 文/图

当阳峪，是河南省修武县的一个小山村。在今天，它虽名不见经传，然而，在瓷器制造史上却大名鼎鼎，因为这里曾是宋代北方最著名的民窑之一——当阳峪窑的所在地。而当阳峪窑，是我国宋代瓷窑中风格变化最多、造型与装饰品种最为丰富、做工特别精细的窑场，当阳峪窑出产的绞胎瓷，更堪称一绝。

绞胎瓷，也叫“搅泥”或者“搅胎瓷”。所谓的绞胎，即将两种或者两种以上不同颜色的瓷土糅合在一起，之后相绞拉坯，并制作成形，再浇上一层透明釉烧制而成。这样一来，由于泥坯绞糅的方式不同，出现的纹理也千差万别，有的如行云流水，有的如鸟羽花瓣，有的如峰峦叠嶂，有的如老树盘根，变化多端，气象万千。正因为纹理不同、色彩各别，才成就独树一帜的绞胎瓷，使其在瓷器家族中出类拔萃。绞胎瓷的出现，使瓷器摆脱了隋代和唐代早期的单调与重复，并使釉下彩绘能够深入胎体，由此可见唐宋之人对艺术的无止境追求。进入宋代以后，随着瓷器艺术的发展，绞胎瓷日臻成熟，不仅颜色千变万化，就连纹理也丰富多彩。而绞胎瓷的制作中心便是当阳峪，其他如河南宝丰、禹州、新安和山东淄博等地也发现有绞胎瓷，但不如当阳峪出产的精美。

这只宋代的绞胎瓷笔洗，便出产自当阳峪窑。它的造型是一只卧着的梅花鹿，这只梅花鹿卧在地上，头向上昂起，看着天空，好像要发出屈原似的《天问》。鹿背掏空，便是笔洗的盛水处，装水之后，可以用来洗笔。由于使用绞胎技艺，以黑白瓷土相绞，梅花鹿看起来就像长了一身羽毛，又像落了一身花瓣。整只鹿看上去安静沉稳、优雅迷人，充满想象力，又深具创造力，令人不得不感叹宋代工匠的超凡智慧和高超手段。这只笔洗长23.5厘米、宽8.7厘米、高13.7厘米。

我国鹿文化源远流长，最早可追溯至远古时代，如内蒙古磴口县的阴山岩画便绘制有鹿群的形象，欢快跳脱的梅花鹿令人过目不忘。到宋代时，鹿已成为瑞兽，鹿衔灵芝图是宋代画像砖最常见的题材之一，如甘肃会宁县城北莲花山的宋代墓葬便曾出土鹿衔灵芝模印砖。北宋大文豪欧阳修在《秋怀》诗中，有“鹿车何日驾，归去颍东田”，将鹿车视为归隐山野的象征，以此表明诗人的志向。北宋文人梅尧臣在《鲁山山行》中有“霜落熊升树，林空鹿饮溪”，将鹿看成山水田园的一员，其灵动跳脱的形象跃然纸上。看来，鹿文化在宋代流行已久，这只鹿形笔洗的出现，当然不是偶然，它是宋人追求长生不老的象征物，更是他们向往山水田园生活的代名词。与之相比，明清时期因鹿与禄谐音，以鹿指代俸禄，倒显得俗不可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