▱柯国伟

夏日，是一个果实丰盛的季节，犹如食物的彩色盛宴，满足人们诸多口腹之欲，尤其是在那生产力低下、没有多少农副产品的年代。

小时候，最常吃桃李。邻居家有栽种的，总会分给各家尝尝，有最朴素的人情温暖。给桃撒上盐，拿根小木棍，不停地在桶里搅，让桃变软。湿润润的青桃表面带点深红的色斑，颜色变得新鲜，桃子变得生脆。李子则先夹扁夹破，再撒上盐和糖，浸入李肉内，味道又甜又爽口，没那么酸，青绿的李子也变成黄色，是我们最爱的吃法。

夏日的水果之多，令人眼花缭乱。西瓜可大快朵颐，是最清凉的水果。在没有冰箱的年代，我们把西瓜浸在桶里的井水中，让它彻底凉透。剖开后，只见一片鲜艳的红彤彤中夹杂着一粒粒小黑籽，十分诱人，宛若一件精致的艺术品。大口吃瓜，瓜瓤沙沙的，瓜汁横流，西瓜特有的植物清新味道十分浓烈，畅快舒爽。枇杷除了果实外，我们还摘枇杷叶煮水喝，清凉降火，可治咳嗽。淡黄的木瓜厚实绵软，深红的杨梅酸甜，玲珑剔透的荔枝甜得像糖，紫红小巧的桃金娘入口即化，浅红的如宝石般晶亮的石榴籽酸爽，青芭乐有嚼劲，黄澄澄的菠萝像极了夏天的颜色，缤纷多彩的果实增添夏季绚丽的色彩。

最难忘的是绿葡萄。藤蔓在屋顶上的木架四处攀爬，在过道上方长出一片绿天地，一串串绿葡萄如同珍珠藏在藤叶中，显得丰饶，充满盎然的勃勃生机，很养眼。在葡萄架下闲坐是惬意的享受，抬头是满眼的绿和果实，似乎整日与大自然在一起，令人想起颇有异域风情的新疆。自然，贪吃时总是免不了随手一摘吃几口，不管是否还青涩。晚上看这满架的葡萄更显神秘，让我想起葫芦娃，生怕这葡萄也会变活，孩子就是这么想的。葡萄架下，是一种植物诗意的存在。

除了水果，蔬菜也很丰富。经常生吃松软的西红柿，切开后往上面撒糖，咬一口汁液喷溅。母亲买苦瓜回来，常见苦瓜中间有成熟的红籽，味道颇甜，我常挖出来吃。邻居家常把带荚的新鲜绿大豆摊在大街上晒干，并分给我们。孩子们拿针线把一粒粒大豆穿成一串串项链的模样，长短随人心意，当作装饰物戴在身上玩耍。等水开了，再把整串豆放进锅里煮。等熟后，大家做游戏似的含着线比吃豆，也是一种乐趣。

玉米是我们最爱吃的食物，有很多好看的长须垂下，像一个充满智慧的老者，风度翩翩。煮熟后，弥漫着一股来自田野植物的清香。剥去外面的苞叶，露出金黄的圆锥形玉米棒，一粒粒玉米像被编程一样整齐地列队，体现造物的神奇。可以把整根玉米棒横竖变换着姿势吃，直到咬得牙有些酸痛，也觉痛快。玉米像植物里的诗人，优雅又玉树临风，在玉米林中穿梭，肯定是一种很愉悦的体验。这是来自田野的呼唤，也是我对它一直以来的美好想象。

从小生长于县城的我和田野没有亲密接触，但也见识过它的美和魅力。中间一条小溪，两边都是一望无垠的稻田，天高云阔，也没有人家居住，这是我童年去过的田野。一亩亩稻田浸在水中，把大地分成一个个小格子，如同镜面，倒映出蓝天白云和绿油油的秧苗，水汽弥漫，叫人胸怀开阔，畅快呼吸，都是泥土和稻苗的芬芳。走在田垄上，那些秧苗更绿了，青得逼人的眼，像朝气蓬勃的孩子在向你微笑，顿觉身心怡然。

青蛙、泥鳅在田里躲藏，不时能瞅见它们的身影。调皮的孩子拿根木棍，在青蛙上方晃着绑在线上的诱饵。不一会儿，笨拙的青蛙自信地跃起一口紧紧咬住诱饵，青蛙被钓上，又被孩子一手捉住装进麻袋里。泥鳅滑溜溜的，捉在手里也常溜走，小巧的样子着实可爱。白鹭一身洁白，仿佛仙气飘飘，它们总在稻田附近飞落，轻盈灵巧，犹如一支涂抹稻田天空的画笔，与天地共同绘就一幅优美的田园风光画，让我想起宫崎骏清新唯美的动漫夏天。稻子成熟时，稻田一片金黄，稻穗在风中摇曳，展示沉甸甸的收获，令人欣喜。稻子一茬茬地成熟，人也一年年地老了，惟愿彼此都不相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