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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版:九龙江

“双巴楼”的前生今世

▱刘翠云

前些日,老父亲打来电话,大意是老屋土楼年久失修,又碰上近两个月连绵不断的雨季,屋顶漏雨严重,墙体也开始剥落。我纳闷了,我们虽从老屋搬出已经十来年,但是二伯还住那,年前才重新翻盖了房屋,应当不存在漏雨这些问题才是。母亲在另一头插了两句,原来老父亲话里的老屋,是我们的祖屋“双巴楼”。按老母亲的意思,虽说祖屋是父亲的出生地,但已搬出五六十年了,家里兄弟四个,父亲作为幼子并没有分到一间半瓦的。我们出些钱是应该,只是楼里族人众多,有六七间屋子的也大有人在,实在不应我们来牵头做修缮的事情。两人为这事争论了几日,才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。

父亲干了大半辈子木工,从城里返乡,日子倒也微微闲散了下来,家对面就是宗祠的缘故,平常邻里叔伯常来串门喝茶,一到节假日更是有点门庭若市的感觉。父亲是个热心肠,又有些江湖义气,想来是喝了点小酒架不住小一辈的劝说就应下了这件事。他已年过六旬,身子骨也还硬朗,我知他对祖屋感情颇深,也支持他去做这件事情。

得益于通讯的便利,我在微信群里把这个消息一说,大家也响应得挺热情,这家几百那家上千的,很快收大几万块钱。让我想不到的是,有许多跟我们一样早早就从土楼祖屋里搬出,甚至都未在土楼里生活过的同辈年轻人也纷纷慷慨解囊。

“双巴楼”有个大名叫“重庆楼”,之所以叫“双巴楼”,是因为之前它是由两栋连在一起的方形土楼组成的,“双巴”在方言里就是双胞胎的意思。只是,另一栋楼在“破四旧”时,由于族人把“水尾庵”的祖师爷藏到顶楼上,初一、十五偷偷烧香祭拜,烛火管理不当,引起了火灾,被熊熊大火烧毁了,相连的“重庆楼”总算保住,却也避免不了一场大修。

“双巴楼”门口有一条大河是村里的主河道,距离楼体50米处有一个拦起的30厘米的堤坝,一块大石头横在堤坝中央,河水形成两股力量向两边流动而去,长久的冲刷过后形成了两口“桃花潭”。当雨季来临,从上游沿着平缓河道而来的洪水,冲击到大石头上便形成一股股滔天的巨浪,我和小伙伴们便站在楼门口,随着那巨浪的起落发出惊叹的尖叫声,和着那嘶吼的轰鸣声响彻天际。老人家常说我们“双巴楼”是替村子里的族人们拦着地理风水的。

我童年里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土楼里度过的。楼里有十来个和我年岁相差无几的兄弟姐妹,那个年代父母纷纷选择进城务工,我们便成了留守儿童。大家抱团取暖,端着大饭碗东家串西家的,谁家有点好吃的,都躲不过我们那贪吃的小嘴。每当夜晚来临,爷爷奶奶们就在楼门口的大木长椅上,给我们讲一些怪力乱神的故事,大家爱听又觉得害怕,一到睡觉时间我也不敢跨桥回家了,楼长爷爷把唯一的大门一关,大家便怪叫着上楼,女孩挤一屋,男孩挤一屋。

父亲说,我们世代的这些族人,哪个没有受“双巴楼”的庇佑呢?“哪怕它已经从鼎盛时代的一两百号人,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老人。

有新生儿出生,家里人总会拎上瓜果香烛到楼里的观音厅,烧上一炷香报个喜求个平安。有嫁娶喜事,大家也会回到楼里,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装饰一番,摆上桌椅,在楼前架起锅灶喜迎宾客。作为一个有着“楼里基因”的人,我也选择在土楼里举办了婚礼,那一张着红色中式嫁衣站在楼前凝望的照片,如今依然放在我的书桌上。当族人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,依然会选择回到土楼,楼里挂上白幡,道士在观音厅里做法,所有的族亲好友又都回到楼里一起送行。

得益于政府对土楼的开发,村里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, “双巴楼”虽然不在景点范围内,村里的夜景工程也给楼门口安装了路灯。一入夜,偌大的土楼便像一艘海上沉默的古老大船,笼罩在一片橘黄色的灯光里,承载着一代代族人的喜怒哀乐,默默地航行。

“双巴楼”早已烙印在我们的生命里,我希望它能够永远地伫立在这块世代生活的土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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