▱郭 宁

漳州是个多雨的城市。

或是细雨，滴滴点点，缠缠绵绵，看不见，落在身上不会浸透衣衫，只多了一层轻轻浮着的微凉的触感；或是急雨，突如其来，瓢泼而下，天地间连成一片雨幕……雨提示着漳州人季节的更替，就在感受各式各样雨的过程中，时光悄然流转。

而这座小城，浸润在一场又一场雨中，散发着多情的气质。少年出海闯荡，到老叶落归根，颇具特色的骑楼建筑便跟着他们的脚步漂洋过海而来。你看那骑楼——商铺前的廊道为没有带伞的行人保留一方小小空间。静立檐下，默待雨停，细看雨点滴落成一层珠帘，奏一出打击乐流淌进漳州人的睡梦里。等了一阵子雨还未歇，便到身后的小店消磨时间。商品琳琅，一件一件看过去，店家知道你的心思，也并不催促。走进去是顾客，再走出来，又成避雨的行人。

整座城市潮润润的，生出茂茂的绿。村头或路边，矗立着苍苍古树，其中一棵属于我。它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庞然而立，彼时如此，此时亦如此。我牵着妈妈的手，从它身旁一次次经过，将它的各种光影看遍。树荫下有我的笑声，有妈妈的叮咛，有许多聚在一起的老人话家长里短。日复一日，我长大了，妈妈也生了华发。有时推开窗子，发现阳台上新长了一株小草。我想象着它还是种子的从前，想象它是不是被某只小鸟衔来，掉在这个角落，从此我与它便有了生命的交集。

这潮润润的城市，带着细密的香。雨后水汽氤氲，草色却更清新，飘来不知是泥土还是青草，抑或是二者混杂的气味，淡淡地沁人心脾。走过长街短巷，时不时邂逅一段香甜的空气，默契便是与同行人同时讲一句“兰花开了”，转头相视一笑。这座浪漫的小城，各个时节花事不断。水仙飘香迎新正（漳州人把春节叫做“新正”），炮仗花开春似锦，桂子幽远酿秋光……兴致来了，便想将香气带回家里，所以漳州人爱花惜花。花色满眼，馨香满怀。

在一场又一场雨中成长起来的漳州人，总有些淡然的心境。衣柜里翻找出的薄衫染着樟脑的味道，明天又换回毛衣。夜雨来得毫无预兆，如今已不再西窗剪烛，便泡上一壶茶，与闺蜜闲话。雨又大了；雨好像小了些；放晴之后要不要逛公园……茶香氤氲，再枕着雨声睡去。盼雨来等雨停，雨牵动着漳州人的情绪，可不管怎样，总逃不开这天地之间。雨势忽急忽缓，气温骤升骤降，漳州人随遇而安。

雨总那样下着。一年又一年的雨季。额角衣袖，总被沾湿。雨塑造了漳州城的气质，丰润了漳州人的性格。是雨，是悠悠然的心绪，是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