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择当老师并不是我的初衷,然而当了多年的老师,我深深地理解了雨果的名言:“花的事业是尊贵的,果实的事业是甜美的,让我们做叶的事业吧,因为叶的事业是平凡而谦逊的。”
思绪不禁拉回到我十八岁那年初为人师的日子。那年夏天,我怀着美好的憧憬告别了学生时代,走上了工作岗位。
因为没有经验,我没有用教师的“威严”去压服学生,而是努力实现着想成为学生亲密无间的朋友的畅想。才上第一天,就发现班级乱哄哄的,我在台上说话,台下也是哗然一片。看到我下课愁眉苦脸的样子,老教师们纷纷给我传经送宝,并向我介绍了这个班的情况。原来这个班换了好几个老师,有的还是代课老师,所以班级纪律不好。班上好几个男生非常调皮,风气很差。他们都建议我要“严”。可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我站在六年级的班级中大不了他们许多啊,怎么严呢?我陷进了沉思。
于是我板起脸,拿着教鞭整顿纪律。可是也许我绵羊般的温柔被孩子看透了,他们竟不吃我这一套。有一次,一个男生非常调皮,甚至在课上上窜下跳。我实在忍无可忍,扯住他身上的牛仔服,他本能地挣脱,我一用力,竟然把他的衣服袖子和身子连接的地方扯了个口子,“嘶”的一声,我们都怔住了。几个好事的男生就起哄:“老师赔,老师赔。”说真的,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竟然很害怕,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,那个男孩子反而没事一般地坐下,竟然安静下来。其他同学看起哄没作用也讪讪地坐下。我继续上课。但总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座山,沉甸甸的,特别难受。于是我转身走向校长办公室,跟校长说我不想教这个班了。校长看着我垂头丧气的样子,语重心长地说:“没有过不去的坎,工作中遇到困难是难免的,重要的是要去面对去解决。”他说明天正好是周末,让我回去休息下,好好想想,不要着急。
可是我的心里乱糟糟的,哪有闲心情?第二天,太阳已经高高升起,我却赖在床上不想起来。忽然听到我家院子外传来“林老师”的呼喊声,我拉拉耳朵,难道出了幻觉?妈妈来敲我的房门了:“孩子,你的学生来找你了。”我赶紧换好衣服,走出来。院子里停着几辆自行车,班上的女班长带着几个女生正站在枇杷树下笑眯眯地望着我。女班长拿着一束鲜花递给我说:“林老师,教师节快到了,祝您节日快乐!”那一刻,我的眼眶湿润,心里特别温暖,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。女孩子们围着我七嘴八舌地聊开了。有的说:“老师,我们很喜欢您上的作文课。”有的说:“老师,您讲的故事真好听。”一个女孩子插嘴说:“老师,您不用怕那些男孩子,其实他们是因为读不好书所以不喜欢上课。”女班长说:“老师,您可以和他们谈谈心,跟他们约法三章。”对哦,我怎么没想到呢。孩子们告诉我班上那几个调皮男生的家庭情况,原来有的是单亲家庭,有的是父母外出打工,只有爷爷奶奶在家。我突然有了个主意:去家访,走进孩子的世界。
于是,每天下午的放学时间我请女班长带路去家访。家长们很惊讶,然后是很高兴,有的说没见过孩子老师上门来过。班上那个最调皮的男孩子家我第一个去了,就是我扯破了衣服的那个孩子,他在家门口看到我惊讶得眼球都快掉出来了,他妈妈推他:“还不请老师进门?”他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头。他妈妈擦擦手说:“老师,我家孩子很皮,一定惹麻烦了,我一定教育他。”我笑着说:“没有,他挺好的,很尊重老师。我就是来坐坐,增进家校的联系。”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那个男生又诧异了,我看到他动容了,眼里分明有什么在流动。
我每天下班家访两三个家庭,总到七点多才回家。一个星期过去了,我发现班上的面貌变化了,同学们变得跟我亲近了,下课总有女同学围在我身边听我讲书里的故事,或说说话,聊聊天,男生也远远地在旁边听。课堂上孩子们也明显变化了,听课的积极性提高了。那几个调皮的男生还跟我交起了朋友。有一个周末的晚上他们在村里的空地上烧烤,还让女生邀请我一起去。我们一起坐在微弱的火光中聊着有趣的事,竟然十分惬意。
短短的一年开启了我的教师生涯,我感谢我的第一届亦师亦友的学生,在教他们的短短时间里我也在成长。而今回顾那段岁月,我竟然发现就在那一年,那些如风的少年让我在心里种下了爱的种子,立志一生为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