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乘坐着他的时光机,穿越了万物复苏的春天,穿越了逝去的盛夏,穿越了枝丫凋零的秋天,穿越了即将到来的寒冬腊月。成长的道路上,让人不知所措的意外接踵而来,所有的人都无处藏身,我恐惧又茫然。但所幸在意外来临前,我幸运地拥有一份快乐且富足的孩提时光。
又一次在梦中回到那个小镇:熟悉的街道,流淌的小河,人来人往的桥,桥上叫卖的小贩。我激动地跑回家中,脚像是不受控制般地飞奔。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精气神十足的小老头,是爷爷!我冲过去想抱住他时,眼前一阵刺眼的光将我从梦境中抽离。明媚的阳光,一道明亮的光线流过窗户,淹没了窗口。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,坐在床边,陷入了回忆……
爷爷的旧铺。
在我看来,我的爷爷工作时,就像一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。但这位“算命先生”灵的很,镇子上的街坊邻居谁家要乔迁,谁家孩子要取名,或是合八字都去找爷爷。他在镇子的街巷里有一间小铺子,是爷爷的小工作室,也曾是我的“秘密基地”。儿时,我与弟弟妹妹们最爱成群结队地去爷爷的铺子玩,而爷爷为了打发走我们这群“烦人精”,每次一人给个五块钱让我们去买糖吃。而我与爷爷有个小秘密,每回要走时他总会多塞十块钱在我的口袋里,所以我常常是孩子中的“小地主”,常常仗着这多出的十块钱来诱惑他们,并指使他们给我做事。后来再大些,我最爱的便是去爷爷的旧铺那,坐在冰凉的石阶上看书。凹凸不平的石阶并不觉得硌,反而让人更加平心静气。我爱书,爷爷便收集了许多话本藏在旧铺的木头柜子里,那些书陪伴着我度过了许多快乐时光。
那间现如今看来阴暗潮湿的旧铺,也曾是我儿时最充盈的小天地,藏住了欢声笑语,藏住了悠悠回忆,藏住了我对爷爷的思念……微风过,让思念也染上了淡淡的书香。
爷爷守护的河。
作为家中孩子最大的一个,我总是带着一群“小崽子”干坏事。那是一个连空气都带着闷热的下午,我们在家里热得睡不着。一群小屁孩合计了一下,成立了一个“捕鱼小分队”,准备一番后,我们纷纷跑出家门向桥下的那条河奔去。前脚才刚出家门,后脚奶奶便抄着拖鞋追出来。只听见背后传来骂声:“臭丫头,又要上哪野去!”我们一群人都笑了起来,头也不回地跑了。到河边,我们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,卷起裤脚,撒着欢地蹦进河里。冰凉清爽的河水让我们玩得忘乎所以,也未能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大的水流……意外还是发生了,我不知何时来到了河中央,一阵急流冲过,我滑倒了。我拼命想要爬起来,可湍急的流水却不给我这个机会,像是要生硬地将我带走一般。年幼的我害怕极了,我大声地哭喊着叫着“爷爷”。只见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冲我飞奔过来,下一秒我便被人抱起,得救了。是爷爷,我趴在爷爷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我害怕极了。“没事了,没事了,爷爷在,爷爷在,不怕,清清不怕。”爷爷哽咽地安慰道。我看着爷爷的脸,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担忧,眼中的泪水夹杂着浊液在眼眶中打转,眼角也早已刻上了深深的鱼尾纹,而眼中的泪水又被他生硬地咽了回去。
后来我才知道,爷爷因担心我们出事,又不忍让我们扫兴。就搬着小板凳在边上守护着我们,晌午时分与我们一道无眠。
我一天天长大,到了上学的年纪。便跟随着爸爸妈妈离开了小镇,去城里念书。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五个春秋……
爷爷的拥抱。
日月如白驹过隙,我对爷爷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。可忙碌的学习生活让我一直没能回去看看,看看小镇,看看小镇里等待的人。没等我回去,我先等来了爷爷。在那个乌云密布的傍晚,正当我背着书包准备离开校园时,暗沉的天空积压了一下午的脾气先我一步暴发,刚要踏出校门,忽然地下起了倾盆大雨,我只好躲在门口那狭小的保安亭那,一边掰着手指,一边等着雨停。不知过了多久,我忽然听见雨中传来喊声“清清,清清啊。”我一个激灵,揉揉眼睛,只见雨中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是爷爷!有些驼背的身影跟以前一样,但身形似乎更加消瘦了,也没有以前挺拔了,以前总是让我仰视的爷爷似乎变“矮”了。
直到爷爷来到我面前,我看着眼前那发丝挂着雨水,气息微喘,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爷爷,再也忍不住多年的思念,泪水从脸颊滑落。爷爷正操着他那口不太利索的普通话说:“真好啊!都长这么高啦!爷爷可想你嘞!这几年身体不行了,一直想来看你,你奶奶都不让,这次难得找到机会偷跑来看看你。”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淌下。爷爷抬眼发现我在哭,手足无措地想帮我擦去眼泪,却没成想我哭得更凶了。无奈只好像儿时那样抱住我,轻声安慰:“好孩子,别哭了,爷爷在,爷爷在……”
这个拥抱一如儿时般温暖,从未改变。在这个下雨天,我心中空缺的那一块对爷爷的思念被这温暖的怀抱填满了。
那时,温暖喜悦充盈着我的内心,却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次拥抱。我还是没能赶上见爷爷最后一面,我悔恨极了自己为什么早些时候不回去多陪陪爷爷。我这才明白了那句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的含义。这沉重的打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,我也渐渐明白,有些陪伴等不起时间。爷爷走后,我常常独自坐着大巴颠簸回去陪奶奶聊聊天,说说话。而那躁动的青春期也因这件事一下揭过,我变得一下成熟起来,也常常关心爸妈的身体,帮忙做做家务。不再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,也会陪妈妈说说生活琐事,给爸爸捏捏肩揉揉腿,缓解一天工作的疲劳。
时间不等人,别等父母老了再尽孝。尽孝不一定要金钱物质来表达,最真诚的陪伴就是最真挚的告白,也是最好的孝顺。
当我们眷恋的时代结束。也必将有一个新的时代在废墟中重建,尽孝在当下。而成长就是不断地接受失去,所以把握住仍在的,在每个如是的浅冬里。
趁春光明媚,趁夏日灿烂,趁秋高气爽,趁冬日暖阳,陪伴父母走过三餐四季,不缺席,不遗憾。
再见爷爷。再见小镇。谢谢你教会我成长。
(指导老师 程 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