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好，我亲爱的打工人。

你说，现在单名学员的培训费是早年间的一半，带着苦笑。你说想换个工作，但放不下两辆崭新的教练车，且年纪大了，工厂不需要干活不麻利的。我坐在车后座上，通过中央后视镜看到你比外公还早白的头发，看到你年轻时的伤疤褶成纹，还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轻笑，你的语气很轻松，像是在吐槽今年的空调又得“加氨”了一样自然。我却愣了，印象中的你，无所不能，接电路，修电视，教我游泳，扎我头发，你是超人才对。

我说，这份工作改变你太多。暑假的空调房自是舒适，可清晨，天蒙蒙亮——我也不知几时，起码我的眼睛还未苏醒，只有耳朵，听见楼下隐约的机动车启动，随即是开启车内空调的轰鸣声，听到放下手刹的声音，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，手伸出窗外和你说再见。你说要和时间赛跑，清晨练车才不会太热，效率高些，那句“正月初三，日上三竿”不再是你的头衔。

外行人看来，教练是最轻松的职业了，上班时间自定，随时下班。但暑假，我没有在时钟进行一天中第20次报时之前见过你。各种黄金周、小长假，各行各业的休息日，却是你争分夺秒的加班时——学员放假了，有空练车了。我也埋怨你“多久没带我出门玩了！”你只能摇摇头，轻轻吐出对不起。高一新生报到当天，恰碰上你的学员要考试，你选择了他们。我在楼梯间半推半拉地挪动着行李的时候，你已经到达考试地点。驶上高速，我按亮手机给你拨了个电话，“要有一个多月见不到我了，你真狠心！”你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，会每周来看我的。可是，第一周，你没来——去当了考官，第二周，你没来——学员练车热情高涨。我只能通过宿舍极差的信号，一遍一遍告诉你，“我好想你”。今天周日，你还是没空来。

你太好讲话了，纵观其他教练，无一不是要求学员上班时间请假练车，说一不二，教学全靠吼，不会就耍脸。哪像你，提前询问“有空吗”不提，学员说要和朋友逛街，你说好，再约；学员赖床爽了约，你说记得找时间补练。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打乱自己的计划。有一次我代你发信息，生硬的四个字“下午练车”打在输入框里，你夺过手机回删，对我板起了脸，说要尊重每个人的意愿和自由。你极少凶我的。妈妈总说你太单纯，确实，给车里装上风力最大的电扇——练科目二时要降下车窗开后视镜，空调起不了作用；在车内备有各种坐垫、靠垫，方便每一位学员；七年的教练车养护得像是昨天才投入使用——大多数人认为它是作为消费品的；垫付报名费、补考费……

善终有善报，优秀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，学员多起来的同时，你的交际圈也在变广。年底，家里书房放着将寄到各乡各镇各省的年货，也堆有从各乡各镇各省寄来的特产。

所以，我说，你好，你做得很好。因为你好，我也会很好。

（指导老师 高良连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