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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版:九龙江

​含笑花

▱陈迎东

父亲是一个教书匠。教书之外,闲暇之余,他除了喜欢阅读一些外国名著,再就是侍弄花花草草了。小时候,我们家人口多,兄弟姐妹八个,因此比别人穷。父亲那点微薄的薪资对于一个大家庭来说可谓捉襟见肘,母亲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无论如何精耕细作,辛苦付出,收获的粮食也是不够吃的,母亲总是到处开辟荒地种粮食蔬菜。而父亲却在屋子旁边的几块旮旯地上种上了花花草草。那些地本来也是可以种一点蔬菜的。母亲常常嗔怨父亲“不干正经事,像一个孩子”。那时候我们也想不明白,一个整天为了填饱肚子发愁的人,竟然还有“寻花问柳”的情怀。

父亲栽种过的花草中,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玫瑰花。他把玫瑰种成了篱笆墙,围着我们家的小院子。玫瑰一年四季花开不断,姹紫嫣红,常引得路人情不自禁地驻足流连。再就是父亲种过一株含笑花,那时候不知是“含笑”还是“含俏”,只觉得它的花也没有那么“俏”,平平淡淡,朴素洁雅,小家碧玉。至于为什么给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,大概有两个原因。一是因为我是第一次认识含笑花。那时村里人家一般种玫瑰、指甲花、芦荟、茉莉花、菊花的多,东西多了自然就不稀罕了,不会在心里留下印记。而新鲜的事物自然会让人刻意去了解而不容易忘怀。还有一个原因是含笑花的香味有点特别,是那种浓郁的香蕉开始要发酵的香,吸一口香气便似乎直冲脑门,禁不住口舌生津,更何况是在食物匮乏的年代,一切和“好吃的”能联想起来的都会让我们垂涎。

阿弟有一次就经受不住含笑花香的诱惑,掐下一朵放进嘴里吃起来。阿弟嚼了两下就赶紧“呸呸呸”地把含笑花吐出来了,不用说肯定是苦的。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:“早跟你说不要乱吃东西了。”阿弟却满脸不在意地说:“不尝一下怎么知道是苦的。”那时候我们一直不明白,嗅起来那么香的花为什么吃起来却是苦的呢。

含笑花在父亲的侍弄下,长得郁郁葱葱,竟然高过了房子。每年的三月底开始进入盛花期后,米黄色的花朵像繁星一样点缀在葱茏的绿叶间,满院子满屋子的香气,仿佛随着人们的脚步飘来荡去,连晚上做梦都觉得是香的。摘几朵放在口袋里,那香气就一路跟随着我们,去上学逛街,去地里干活也会觉得神清气爽,不再疲乏。后来,为了重新翻建老房子,不得不把旁边的花花草草铲掉,含笑花自然也逃不过噩运。父亲看着被连根挖出来的含笑花摇头叹息。我于心不忍,便把它移植到我自家的房子旁边。含笑花没有活过来。或者是我照顾不周,或者是土质不一样,又或者是它眷恋老屋和父亲,不愿易地苟生。总之,它枯死了。每次提及,父亲总会感到可惜,毕竟花是他亲手种下的,又养得那么好。我们只能安慰他,想要得到一些东西,毕竟也要抛舍另外一些东西,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,只能妥协。

前不久我又拿阿弟吃含笑花的事情来调侃。没想到,第二天阿弟就在院子里种了一棵含笑花,上面结了很多花骨朵,不用多久就会开花了。我揶揄他:“你还想再尝一尝含笑花的滋味?”

“忆苦思甜嘛。”阿弟露出那种调皮的笑:“即使吃了苦头,也要笑着面对呀。”

我突然明白过来,当时父亲为什么种花养草,他是在苦中作乐,寻找生活的乐趣和希望。在贫瘠的物质生活中,创造丰富的精神食粮,以为依寄。唯有这样,活着才更有意义和值得庆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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