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张爱玲,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入的研究,偶然参加一次“众说纷纭张爱玲”的读书会,勾起我年少时记录张爱玲经典句子的回忆。
张爱玲的作品,我是从中学时代就喜欢看了。小说里的戏剧人生,当年我纯粹是看故事、看热闹消遣时光罢了,那些张迷、专家去研究文章的写作技巧、人物性格的刻画等等,我不涉猎也望而却步。因为那时候经常要背一些名人名言,考试也好、作文也罢,似乎大家都很积极,而张爱玲作品中信手可得的好词好句、精妙的比喻与华丽的辞藻,总令我们着迷。
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里,抄写在笔记本扉页上的是她在《天才梦》里的惊艳之句:“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,爬满了虱子。”至今我仍记得里面的很多语句,都是大家熟稔于心的,也经常在学习之余运用、打趣。
当大家感慨花样年华稍纵即逝时,“你还不来,我怎敢老去”便脱口而出。“你年轻么?不要紧,过两年就老了,这里最不缺青春了。”似乎与校园风马牛不相及,却也可在这里印证;面对做不完的练习卷、背不完的资料,甚至不能系统完整地复习,读读“要做的事情总得找得出时间和机会;不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籍口。”“书是最好的朋友。唯一的缺点是使我近视加深,但还是值得的。”等话语来鼓劲,不失为一种趣味;“笑,全世界便与你同笑,哭你便独自哭。”学习如此,生活也是。“因为爱过,所以慈悲;因为懂得,所以宽容。”张对胡兰成说的话,似乎也可以用在闺蜜哥们间。
而那些有朦胧恋情的人儿,估计对这些话深有感触:“见了他,她变得很低很低,低到尘埃里,但是她心里是欢喜的,从尘埃里开出花来。”“于千万人之中,遇见你要遇见的人。于千万年之中,时间无涯的荒野里,没有早一步,要没有晚一步,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:‘你也在这里吗?’”
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。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,又注了一句:“药瓶。”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,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:“你是医我的药。”《倾城之恋》说情话说到这么生活化,真是叹服。
更不用说这玫瑰之喻,“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,至少两个。娶了红玫瑰,久而久之,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,白的还是‘床前明月光’;娶了白玫瑰,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,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。”等等。感觉,她实在是一位深谙人生哲理的大师,而又笔法高超,犀利生动。大家耳熟能详的太多了,简直不胜枚举。
可是,随着阅历的增长,我读她的文字常常可以感受到这些精彩语句背后的冷漠与尖锐,说它“尖酸刻薄”似乎也不为过。
印象中,张爱玲并不是如何的美人,看她的画像,至少棱角不是那么地圆润和谐。所以每每读她的文字,总感觉这个有着很强家族遗传基因作祟的民国女子,不管她笔下是如何地人情练达,但是其作品却很少有暖色调,底色是一贯的悲凉、残酷、冷漠、自私。尖锐的笔锋毫不留情地刺破人情世故虚伪的面纱,直达人性内心的弱点,无处可躲,让你在欣喜之余总觉得森然而至,只好柔弱地“哎”一声而又无可奈何!
比如,“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。”但凡有一定家庭经验的人,都能够感受到其间蕴藏的无奈与世俗的可怕。即使是描写温暖的情爱,也会说“结婚若是为了维持生计,那婚姻就是长期卖淫。”简直是带着血淋淋的匕首。
又如,“没伞的挨着有伞的人走,靠得再近也躲不过雨,反淋得更湿。倒不如躲得远远的,就是无伞也有雨过天晴的时候。即使不靠近,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阳光天地。”把生活中人与人交往的距离把握比喻得精彩而又赤裸。
“她不是笼子里的鸟。笼子里的鸟,开了笼,还会飞出来。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——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,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。年深月久了,羽毛暗了,霉了,给虫蛀了,死也还死在屏风上。”《茉莉香片》里这样的语言简直是刻薄了。
“也许爱不是热情,也不是怀念,不过是岁月,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。”“妈妈们都有个通病,只要你说了哪样菜好吃,她们就频繁地煮那道菜,直到你厌烦地埋怨了为止。其实她这辈子,就是在拼命把你觉得好的,给你,都给你,爱得不知所措了而已。”对生活细致的观察体悟与总结,简直没有敌手了。
“我爱你,关你什么事?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。”《沉香屑·第一炉香》里的这句话,看过《我的前半生》是不是很熟悉,凌凌也对陈俊生说过类似的话。
而类似“童年的一天一天,温暖而迟缓,正像老棉鞋里面,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。”与《半生缘》中“我要你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,不管在什么时候,不管在什么地方,反正你知道,总有这么个人。”这样的语句,已经是难得的温情了。
翻阅她的作品,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,她看得到真相,而又残酷地揭穿,读来总让人钦佩。后来看书评,说是张爱玲的作品文字风格很有趣,中国传统文化造诣很深。想想,我敬而不远之,畏而不弃之,其实还是骨子里的喜欢。正如皮肤肿了个包,红彤彤地鼓胀着,挠了有点疼,可是心里却是丝丝缕缕地舒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