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空之下,病房外的树,枝丫肆意生长,芽叶重重叠叠,却依旧遮不住那抹骄阳,那声蝉鸣。
外婆再一次住院了。
我随母亲来看望她,一路舟车劳顿,十分疲劳。
病床上,外婆穿着蓝白的病服,银白的头发梳得整齐,但人却憔悴出了些。
午后,我昏昏欲睡。
母亲早已没了身影,许是有事,外婆半阖着眼,唤我去烧些水。
病房中不能开空调,热意浓浓。窗外的风熏得我汗流浃背,心中燥意正盛。
装完水后,我刚要拧开病房门进去,然而,里头的说话声不大不小传入了我的耳里,一下顿住脚步。我小心地踮起脚尖,往里看去。
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,正满面愁容,拉着外婆粗糙的手说道:“妈,你何必这么劳累呢?多休息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啊。”
外婆手里捧着一件米白色的衣裳,闻言只是笑笑:“她啊,总是小时候念叨着让我给她做件衣裳。这么多年了,我半截身子都入了土,但不能不惦念她的心愿啊……这衣裳,我绣好了,你记得让她穿上。”
她的声音平缓而又有力,我却看见了她藏在眸中不舍的泪光。
“吱呀——”我推门而进。
那件衣裳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。一朵艳丽的海棠在胸口处悄然绽放。姿态宛如游鱼,轻巧灵活。颜色绯红似晚霞,亦梦亦真,栩栩如生,点缀在那抹纯白之上。
外婆和母亲见了我,有些慌乱地看着我,似乎在想我是否有听到刚刚她们的对话。
我却哽咽,说不出一个字。任由泪花滚落。我看着外婆沧桑的面庞,黝黑的手,又低头凝望那件白衣裳,恍惚想起幼时相处,那藏在细节里的关心。惊觉岁月流逝,我却未能体会她对我那般朴实真诚的爱。
南方的冬天是没有雪的,但却刺骨的冷。
病房外的树,叶子落了一地,只剩脆弱的枝干在寒风中挺立。
她走了。
我忽而想起,那个闷热的盛夏,我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刹那,看见外婆苍老而又温柔的面庞以及那双温暖的眼睛和那繁茂的树,如那朵绽放的海棠一般,刺进我的胸口。
(指导老师 康艺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