▱蔡宇飞

前些日子在读中国文史出版社的一本书《江山万里》，一位民国学者陈万里先生的参访游记：从敦煌千佛洞调查到川湘纪行，主要以日记体的形式记录见闻。我尤感兴趣的是其中有闽南游记五篇，那是1926年末，陈万里担任厦门大学教员时，对厦漳泉三地做的几次考察，计有泉州三篇、厦门一篇、漳州一篇。

陈万里喜欢游历，但不单纯是为风景。他是中国较早一批学习摄影的人，因擅长文物考古摄影，受到北京大学考古学会指派，曾到云冈石窟考察，拍摄了大量珍贵的图片。1926年末的几次闽南游，他的宗旨也是做民俗和考古调查。

大家不妨一起作番书中游，看看将近百年前的漳州风情。

1926年11月27日，陈万里是“黎明到船埠……趁开往浮宫轮船，前游漳州……过塔岛后，向西进海门内港，复稍偏南。直西系月港，现称月溪，为嘉靖间倭寇入寇之所……”

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厦门漳州之间尚有水陆客运。记得当时是客车先到石码，再从石码坐船进厦门。船上可欣赏九龙江入海口的风光。

陈万里留漳短短数日，和友人走访了崇正中学、开元寺遗址、白云山紫阳书院和龙溪中学等处，可惜在考古材料上无所收获，颇有些失望。日记中他写道：“在漳前后三日，关于考古方面材料，所得甚少。”

然而，漳州平原秀美风景给他留下极好印象。11月28日，他们一行到白云山紫阳书院，下山时所见“树木极多，境颇幽静。下山后过汽车路，有一小塔……塔的四围，都是稻田，它在很平泛的环境里，独标高岸，昂然耸立，大有气吞白云之势！塔尖树枝，扶疏掩映，助其婉丽；但在妩媚中依然可见卓尔不群的态度，仿佛看十三旦的《新安驿》，细腻处一往情深，豪爽处如试并州剪，如啖哀家梨……”可惜这秀丽小塔似已不在。

11月29日，陈万里又往浦南访友。沿当时九龙江西岸山坡往北，见到“松竹极多，江中时见白鹭立沙际，远处天宝山高耸于北，云气滃然，帆影数四，若远若近，宛如图画”。和陈万里一同做漳州游的法国人艾锷风说：“瑞士风景甲全欧，以拟九龙江不逮实甚。”陈万里也觉得“今来漳州，明媚殆犹过之。锷风所告，或非过誉”。

九龙江边茂密的竹林、水中沙洲、掠过的白鹭与穿行的船影……昔日人人可见的景致，让老漳州人追念。

近年，九龙江两岸开辟出了亲水公园、龙江岁月、西溪生态带等景观，规划良整，勃勃有生气。漫步江滨，翩飞的白鹭，每每带出我的出尘之感。我于是企盼漳州也能结合历史所记，对景致适当造旧，以便让人依书寻踪。

《江山万里》将陈万里的数种参访游历著述合编一册，翻阅方便，可惜的是未附上陈万里的相关摄影图片。《闽南游记》1930年由开明书店出版，旧本较难寻。2021年厦门大学百年校庆，《闽南游记》被列为“百年学术论著选刊”中的一种，按原开明书店旧样重新推出，老照片俱在。

陈万里先生是一位跨界的奇人，可以说他是速记员出身去学医，以学者兼医生、摄影家身份在北京大学、厦门大学任教并从事考古研究，后来又专职从医，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进故宫博物院从事中国古陶瓷研究。